按照與刻舟的約定，平時每周一三四是固定的陪練時間，周五看臨時安排，如遇賽季，就根據比賽的日程進行調整。

今天是周三，薄明野把店裏收拾了一下，就準備去極晝。

最近訓練營的裝修進度很快，墻頂地的改造基本完成，已經到了軟裝階段，即將開始購買家具和安裝電器。

昨天，他去拜訪了之前在尤斯塔的一名同事，聘請她來協助管理。

薛曉瑩原先是尤斯塔俱樂部的商務部主管，在圈內人脈廣，業務能力強。尤斯塔雖然尚未躋身一流俱樂部之列，但商業口碑一直不錯，至今仍然受到不少資本方的扶持，其中薛曉瑩出了不少力，可謂功不可沒。

然而兩年前她突然提出離職，之後結婚生子，就漸漸淡出了這個圈子。

很多人為她扼腕，包括尤斯塔的高層，都覺得她為了家庭放棄工作不值得。但薛曉瑩一直很有主見，她對自己的人生規劃非常清晰，對她而言，離開尤斯塔是為了開啟新的職業起點，而結婚生子只是中間的過渡階段罷了。

重生前那次創業，薄明野剛開始都是自己摸索自己扛著，忙活一年後實在力不從心，才想著要物色一名管理人員。在某次尤斯塔舉辦的聚會活動上，他見到了薛曉瑩，那時的她狀態不大好，整個人明顯憔悴了許多，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。

後來他得知，薛曉瑩覆出後去了一家醫藥公司擔任高管，結果那家企業陷入了嚴重的輿論漩渦和財務糾紛。在她剛上任不久，還不太了解情況的時候，有人給她挖了坑，把她推出去承擔責任，這讓她的職業生涯遭受了巨大打擊。

最終她付出了高額的經濟賠償，萬幸的是，沒有遭受刑事處罰。

那段時間薛曉瑩十分消沈，甚至一度有了抑郁傾向。

薄明野在那時找到了他，與她聊起了自己正在做的項目，以及自己求賢若渴的心情。薛曉瑩慎重考慮之後，應邀加入了銀帆電競。

這次的話，由於自身的狀態特殊，薄明野不想兜那麽大個圈子。

他知道薛曉瑩現在剛過哺乳期，約莫已經有覆出的打算了，所幸先下手為強，想趕在她墜入那個醫藥公司的大坑之前，把她挖到自己這裏來。

他沒有十足的把握，但他擁有十足的真誠。

咖啡店內，薛曉瑩畫著淡妝，因為哺育孩子的關系，看上去比尤斯塔時期還要消瘦些，不過她眼眸中的自信不減，又多了份從容和溫柔。

畢竟經歷過一次創業的艱辛，薄明野擺在薛曉瑩面前的計劃書已經相當細致成熟。

薛曉瑩閱讀之後，提出了一些運作模式上的問題，他也為她一一解答了。

能看得出來，她對此很感興趣。

喝了口香濃的黑咖啡，薛曉瑩微皺起眉，感嘆道：“我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喝咖啡了，這久違的苦澀味道啊，我還需要再適應一下。”接著她又品了一口，回味道，“煩人的哺乳期，終於過去了，老娘想喝什麽就喝什麽。”

“恭喜你。”薄明野笑道，“這麽想來，我們當初也是為了訓練的時候不打瞌睡，咖啡越喝越濃，越喝越濃，慢慢適應的。”想到某個非要加雙份奶的人，他突然有點走神，那人會不會也越喝越濃，有一天正式把奶給戒掉？

“想什麽呢？”薛曉瑩調侃道，“哎，果然成為人妻就失去魅力了嗎？現在男人當著我的面都會走神了。”

“怎麽會，我還在等你這位人妻回應邀請呢。”薄明野收回思緒。

“是嗎？想請動我，你願意為我付出什麽代價？”

“我願意出讓20%的公司股份給你，或者給你開出足夠高的薪水。”薄明野說，“這兩個條件，你可以任選其一。我們雖然沒有大公司那麽堅實的後盾，但應有福利待遇都不會少，相對而言，工作時間也比較自由。如果你看好我們的發展前景，我覺得可以考慮下。”

“聽起來還不錯。”薛曉瑩說，“不過我這個人眼界很高的，除了你的項目本身，還需要你這個人擁有吸引力哦。

“我記得你在尤斯塔的時候，一直屬於不怎麽出風頭的那類人，十六歲到二十三歲，整整七年時間，你在隊裏都是不溫不火的狀態，在我的印象裏，你沒有那麽大的野心，也沒有這麽大的魄力，會主動出擊找我合作。

“怎麽退役之後，變了這麽多？

“你好像成長了不少，但又有些急躁。項目是一回事，你的改變是另一回事，作為你的準合夥人和員工，我需要更了解自己的老板一些。”

不得不說，薛曉瑩看人非常準。

實際二十八歲的他，與當初二十三歲的他之間的區別，竟被她一眼看破。

這其中相差的何止是五年時光，更是他受過的一切磋磨，體會過的後悔與不甘，最後的妥協，以及那個從天而降的神格。

薄明野知道，在這個精明的女人面前，自己需要更坦誠一些。

他慎重地說：“我無法告訴你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改變，我只能對你保證，你現在看到的我，是最真實的我。

“之所以有些急躁，是因為我現在的狀態不大好。我說的狀態不好，是指作為一個電競選手的狀態，相比退役之前，我的能力有斷崖式的下跌，這讓我無法獨立支撐這家電競訓練營的威望，招募到足夠信任我們的學生。”

薛曉瑩挑眉道：“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，而且在這方面，我幫不了你。”

薄明野點頭：“我知道，所以我已經找到了解決方案。”

“什麽方案？”

“一方面，我加入了極晝俱樂部，成為了他們的兼職陪練，想辦法盡快恢覆自己的狀態；另一方面，我找到了另一個盟友協助。”

“什麽樣的盟友？”薛曉瑩有些驚訝，作為商業上的競爭對手，她與極晝的夏霜有過多次交鋒，深知那個女人的本事不可小覷，她不覺得薄明野能從夏霜的手上占到多少便宜。

薄明野喝了一口咖啡：“Kezo。”

薛曉瑩：“……Kezo？”是她認為的那個Kezo嗎？情商和電競成績成反比的那個Kezo？明明長得帥、能力強又有話題度，偏偏心高氣傲，誰的面子也不給，還因此得罪過讚助商，讓夏霜為他操碎了心的Kezo？

薄明野道：“因為某些原因，我成了他的陪練，他也答應我，會來當我們的教練。我們還有很多困難要克服，但是我想，這樣的銀帆電競，足夠吸引你加入吧？”

薛曉瑩沈默了一會兒。

在她看來，這其實還是個破破爛爛的草臺班子，並不符合她以往選擇工作的品位，她知道，只要自己願意，一定可以謀求到更光鮮更高薪的職位。

可是她從薄明野的眼裏，看到了更值得期待的未來。

就像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睛。

那是破土而出的生命力。

薛曉瑩沒有當場答應下來，只說回去考慮一下。

薄明野自然沒有意見。

談完公事，薛曉瑩看著他，眸中透露出一絲狡黠：“薄明野，我是一個很愛八卦的女人，剛剛在你的身上，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。”

薄明野不明所以：“那是什麽味道？”

薛曉瑩從一旁的自助櫃上取了糖和奶精，加入了自己那杯黑咖啡中。

她說：“就是那種，想要靠近某個人，追逐某個人，甘願為他付出，又想要得到他的回報，想在他的世界裏，濃墨重彩地留下痕跡的味道。”

薄明野微微楞神。

薛曉瑩喝著重新調味過的咖啡，甜膩的味道更讓她滿意：“你從一開始就看上他了吧。他是你的憧憬，也是你的獵物。”

薄明野有些難堪地自嘲：“是嗎？怎麽感覺我有些不自量力。”

薛曉瑩說：“哎，戀愛的感覺真讓人懷念，似真似假的暧昧期猶為動人心魄，不枉我當初拋下一切，就想得到這種奇特的人生體驗。”

她的話語帶著慵懶的腔調，像是在感嘆自己，又像是別有所指。

薄明野心下好笑。

他想對她說你大概誤解了什麽，可最後沒能說出口。

於是今天在陪練時，刻舟和薄明野都有些走神。

他們在研究烏代普爾地圖中最不容易失誤的幾個點位，好讓輔助與輸出的配合能夠更加精準，最近的版本更新中，這張新地圖修覆了一些BUG，同時也完善了許多新的設置。

薄明野原本就是容易失誤的體質，這次更是頻頻暴露操作缺陷。他盡快收斂心神，在多次嘗試之後，終於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。

不過刻舟的情況要比他嚴重得多。

他側頭去看他那邊布局的時候，就見這人操控著英雄雪鸮，對著一座寺廟的金頂就轟了幾炮，瞬間把那個金頂掀飛了，掉到了地上，而那個位置，正是他們事先說要安排隊友接應的地方。也就是說，他這幾炮，直接造成了己方人員的死亡。

薄明野不解，這人幹什麽呢？不是說好了要他操控雪鸮站在金頂上，已獲得最佳的高處視野嗎？他怎麽把人家頂給轟沒了？

更奇怪的是，刻舟似乎還沒發現自己做錯了，還在繼續轟隔壁的金頂。

薄明野提醒了兩聲，刻舟戴著耳機，似乎沒聽見。

他看不下去了，就想幫他轉下鼠標，結果他的手剛覆上去，刻舟右手一個飛甩，把鼠標給扔出去了。

薄明野：“……”鼠標犯了什麽錯？

刻舟：“……”他摸我手了啊啊啊！

氣氛頓時有些尷尬。

當然，他們後來還是完美配合，完成了訓練目標。

只是接下來的兩天陪練，薄明野明顯感覺到，刻舟在躲著自己。

像幫著操控鼠標指示點位這種事，之前刻舟也經常直接對他上手，現在他就站在一邊抓耳撓腮幹著急，嘴上跟他說著上下左右，就是不敢親自帶著他定位。

仿佛他手上安了炸彈一樣。

而且，薄明野還發現刻舟的訓練日志也突然變得無比簡潔。

即便他在自己的日志中留下了陪練時的疑問，那人也視若無睹，不會去為他解答。

周五他們也約了陪練，依然是在那種近乎凝滯的氣氛中熬過了時間。

回去之後，薄明野思量再三，給他發了蔚信。

他開門見山地問：Kezo，你在躲我嗎？

在聊天界面上，他一直能看見“對方正在輸入”的提示。

可是最終自己什麽都沒收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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